那妖怪是个人头兽身的家伙，黑黢黢的毛脸长着张鸟嘴，它落到常衡面前，喝问了一声：“你可是叫常衡？”

常衡当时脑子里懵了一下，这妖怪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见常衡没有回话，那妖怪便又喊了一声道：“可是常衡？”

“是……是的！”

常衡连忙应声。

接着，那妖怪便烦道:“早说不就行了，报个名字还这么畏畏缩缩，真不利落。”

它转过身，对常衡他们挥了挥手说:“随我来吧。我家主人早已摆下宴席，等你多时了。”

还有宴席？

常衡直接迷糊了，这里难道不是妖疆吗？怎么会有妖怪专门等着他？还摆着宴席接风洗尘?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那妖怪回过头，不耐烦得催促道：“难不成还想叫我主亲自出来迎接你吗？”

“可是……”

常衡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我能否斗胆问你一下，阁下的主人是谁？”

“护矣，你不必认识我主人，就像没必要认识我一样，我们只是奉鬼妖道大人得命令罢了。”

鬼妖道。

常衡心中终于有了个底，竟然是他安排的好事。

他拉起鸢?，这才跟着那妖怪前行。

妖怪将他们径直带到了最中间那座洞窟，然后向下面带路。

洞窟里和常衡之前进去得那座洞窟相差不多，只是这里得妖怪更多，实力更强。有的妖怪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生息，有的妖怪大口吞食着还未死透得尸体，还有妖怪厮打在一起，鲜血飞溅，旁边的围观者发了疯一样得呐喊助威……

最下面，妖怪的数量就渐渐变少，但是每一个能看见的妖怪，实力都无比之强。

直到拐过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

那里便是这个洞窟的最底层，巨大的牛头怪物坐在一米高的巨大石台后面，台子上摆满了血淋淋的尸块，和两个被束缚在上面的妖怪，血从那些食物身上流下来，在坑洼的石台上汇成滩。

牛头怪物抬起头，用褐色的眼珠看了他们一眼，幽火的照耀将它雄壮的身躯映在强上，随着火光摇曳，叫常衡不由自主想起了恶魔这个词。

“坐。”

它伸出一只满是肌肉的手臂，对常衡他们示意，奇怪的是，那双手臂前长的不是蹄，而是尖长的爪。

带路的妖怪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得退下，常衡回头看了一眼，幽火摇曳的洞窟中只有嘶吼与惨叫回荡。

他拉起鸢?，朝里面走去。

只能赌一把了。

他不是没想过在一开始就拒绝那只妖怪，然后拉着鸢?就逃。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那一排洞窟之中透散出的妖气非常之强，真要是逃跑，基本上没有指望。

而且，它们也说了是受鬼妖道的安排。虽然常衡并不清楚为什么鬼妖道放过他一马之后，还要专门给他安排这么一出，但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常衡就只能当作是真的。

毕竟真要是说杀他的话，压根没必要如此拐弯抹角，因为常衡最多也就是个能和万年道行的普通妖怪一拼得杂兵。

他大大方方拉着鸢?坐在那妖怪对面，然后问道：“阁下便是这座洞窟的主人，护矣吧？”

那妖怪却答非所问道：“鬼妖道大人所言倒是不假，逆君大人的无上魔气，即使是一丝一缕，放在你身上，都是糟蹋。”

它言语中有着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厌恶到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扑过来，将常衡活活撕碎。

常衡当时如临大敌，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谓的逆君魔气他知道，自己身上就有，可是就那么一丝一缕而已，都能被那妖怪恨不得生吞活剥？他很想爬过去甩那妖怪几巴掌，然后问它一句：至于么？

不过那终究只是幻想，而那护矣也没有动手，只是往后一靠，哼道：“感谢鬼妖道大认的力护吧，不然这时候你已经是开餐的甜点了。”

吹吧，反正是在你家，使劲吹，把牛皮吹炸了也没别的妖怪知道。常衡心里极度不爽。

鸢?往常衡身边靠了靠，悄悄用指尖指着桌子上的“食物”说：“常衡……”

常衡拉住她的手，免得被那妖怪看见，然后压低声音道：“别说话。”

假如这是一场宴席，那这些食物到最后免不得要吃，他不是强者，便只能任受摆布，反抗便要死。

护矣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哼了一声，直接抓过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腿，放在嘴里扯下一大口肉来，嚼的津津有味。

“鬼妖道大人对你等下了命令，要你们去天道师身边，选择良机刺杀天道师。”

还是要刺杀天道师，常衡心中先是一怒，然后欢喜过来，那岂不是更好？他若是真能见到天道师，便什么难题都解决了，那个被妖疆冠以无敌的家伙，只要跟在他身边，哪怕是认罪也好过死在这异域他乡。

常衡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能问一下么……现任的天道师……是哪位？”

“第七十八代，姬山古。”

还是那个叫做姬山古的不知名天道师。

他肯定姬正的身份是没问题的，毕竟神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常衡感到十分迷惑，为什么这些妖怪听见的却是这个家伙？

难道妖疆的消息这么闭塞？

护矣三下五除二将一条血淋淋的腿啃干净，然后将腿骨丢进嘴里嚼碎咽下，最后擦去嘴边的血迹。

“鬼妖道大人和我说了，你们生在深山老林，消息闭塞，所以嘱咐我叫你们一点妖疆的常识……”

还真不知道是谁家没通网呢，常衡腹诽。

护矣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饕餮君王管辖的土地，南下一直走，便是断魂谷，我们妖族的断魂之地。因为那里就是分割人世与妖疆的界点，自从当年我们败战之后，便鲜有妖怪通过那里……”

那个地方常衡知道，他也不可能会忘记的，因为常衡就是在断魂谷前接受了鬼妖道的力量，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要是从这一路走，记得小心，虽然不合我们妖疆的风格，但我也只能冒昧告诉你，能绕开妖怪的部族得话，就绕开，毕竟鬼妖道大人不可能对沿路所有的妖怪告明你的身份，而且就算真的说清楚了，也肯定会有本就敌视鬼妖道大人的妖怪刻意捕杀你。”

常衡点了点头，将其老实听下。毕竟虽然是敌人，但它说得话也确实是忠告了，常衡没理由不点个头。

那护矣告诉了常衡不少东西，都是关于妖疆的现状和一些所谓的七十八代天道师姬山古的介绍。

常衡竖起耳朵将所有信息都记下来，毕竟这些都是情报，将其记住得话，以后遇见别的部族也就有借口编织谎言了。

“最后，有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

护矣郑重其事得告诉常衡：“我知道你效忠得是鬼妖道大人，那位大人实力高深，我也佩服不已，但其行事风格与阴川司马一般无二，叫我妖疆所有妖怪都不敢恭维，所以你无论任何情况，都最好别在妖疆妖怪面前卖弄聪明，想着以狡诈图利。因为你鬼妖道一系自登天之战后就饱受争议，所以只要卖弄滑头被发现，就必死无疑。”

常衡很不理解，便直接问道：“为什么？卖弄滑头在……我们妖疆，下场这么严重？”

“真是个落后的地方，你们那里住着的妖怪都是这样吗？真叫我忍不住想带兵过去平了呢。”

护矣眼中泛起鄙弃，道:“妖族得荣耀心。我们妖族崇尚力量，有力量者一往无前，借口？畏缩？那都是妖族引以为耻得东西，自古以来妖族对怯死者、狡诈者都是直接杀之。因为我们是强者，强者不需要后退，也不会用力量以外的东西。”

那不就是方脑壳嘛。常衡心里直呼，难怪那天在那个地方得妖怪那么好骗，几乎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到了最后，提起鬼妖道和他身上得妖气时，那妖怪却忽然变色，逮着常衡一顿打。

不过所谓的妖族心……这个东西倒是听起来很玄乎，因为常衡没有听说过，所以只能大致猜出那是类似荣耀一类的东西。

“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记得不能抛弃妖族心。这是我们妖族传承至今的财富，我们的生命不重要，但荣耀永远比生命更尊贵，它是我们对上天表达赤诚的唯一证明。”

又是上天，这些妖怪对于某些东西真的是无比执着呢。

护矣也没有很多话的样子，该说得也很快就说完了，然后它对常衡道：“来吧，吃肉吧，这是鬼妖道大人专门命我给你准备的。”

常衡看着那一桌血淋淋的肉，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心里全是草泥马。

他已经不再吃人吃尸了，这种解脱就像是从罪恶的深渊之中升华，现在的常衡只要一想到以前自己吃过那么多血淋淋的尸体，胃里就忍不住翻江倒海。

“怎么，不合胃口？”

常衡僵硬得笑着，说：“没……没有。”

他哪里敢说自己想吃熟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