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沈冰诺眯了眯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黢黑如最为明亮的黑曜石的瞳孔里，藏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

许是幕玹锦在一起呆的久了，在这一刻里，阿如忽的觉得她某些方面简直是跟他一模一样。

在愣神的功夫里，紧接着她又听沈冰诺道：“阿如啊，你莫说些好听的话哄我，我心里都明白的，这府里的人，从上到下，哪个不是面上‘大太太’‘大太太’的叫着，而私底下，一个个的在背后辱骂与我。”

说着，沈冰诺又做了垂泪状，她掩帕而泣。

阿如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眼中却冷意不断。

沈冰诺所诉说的这事，本是幕府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阿如更是再清楚不过，若是聪明人本该打碎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体面的立于府里所有人面前，就算是在被人背地里奚落，也不该将这话在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人面前说。

这不是分明将自己的难处，告诉她们好让她们笑话么！

呵，果然，小门小户里生出来的东西，当真如所有人那样想的，上不了台面。

阿如顿觉好笑。

沈冰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虽然阿如不显山不显水的，但是依照这个幕府里的人，骨子里所改变不了的性格来看，她不需要猜便知道，阿如心中所想。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么几句话么，无非不是在讽刺她的出生罢了，她不在乎，她有什么还在乎的，只要幕玹锦不在乎她的出生，那么她又有什么觉得难看的呢？！

想到此，掩在帕中嘴角的弧度勾的更大了。

她见阿如久久未出声，便又道：“阿如姑娘，你怕是跟着她们一起嘲讽我吧，你们笑就笑吧，也是事实的，反正我……我也不能摒弃了出生。”

说着，沈冰诺又哭了起来。

见状，阿如忙是安慰她：“大太太，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人那，生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不管过去如何，如今呢您啊是幕府的大太太，没人敢把您怎么样，更别说在背后挖苦您了，若是被我知道，我定会替大太太您好好的对他们严惩不贷的。”

沈冰诺以帕捂脸的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顿了顿，脸上笑得得意，她等的就是这话！

她慢慢放下手，脸上的泪水是止住了，但是眼角处还挂了泪珠，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活脱脱的像只小兔子，她吸了吸鼻子，道：“阿如姑娘，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阿如瞧沈冰诺这样子，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在装哭，这下子发现她是真哭，顿时在心中又鄙视了她不少，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宽慰着她：“大太太，何曾见阿如说过假话？我既然已开了这口，定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沈冰诺手中把弄了一会帕子，随后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徒然笑了起来，她看着阿如，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变了意味，她歪头支颐，轻启嘴唇：“哦？既然阿如姑娘这般深明大义，那么我方才在不久前，便听不知死活的下人，在背后嚼了我的舌根，不知阿如姑娘，可愿意以我的名字，将她代为处理掉？”

她笑得怪瘆人的，阿如心脏的跳动声，如鼓点声一般，但是话说在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敢反悔，只得回道：“是，奴婢愿意替大太太做事。”

“如此……甚好，”沈冰诺点点头，满意的看向阿如，她就这样笑着笑着，忽的黝黑的眼眸中蹙了团火，那火势越烧越大，最后布满了整双眼睛，嘴角擒住的笑意，缓缓凝结起来。

她的样子，让阿如心中隐约不安，而这个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心底越放越大。

之后，只见沈冰诺猛地抓过小案上的杯盏，朝阿如砸去。

阿如不敢躲，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砸，额角鲜血直流，空气中铁锈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茶盏由于受到了撞击，里面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在了阿如的身上，手臂上，有些还微微溅到了一旁的炊烟的手上。

炊烟大气不敢出一声，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们针锋相对，她倒是想看看，这鹿……到底最后是死在了谁的手里了。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由于被茶水烫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大片。

阿如虽然疼得倒吸一口气，但也不表露出来，她收起脸上原本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向沈冰诺，连眼中都没能再激起任何的涟漪。

她就这样看着沈冰诺，几秒过后，她冷冷一笑，寒意遍布全身：“大太太，您这是何意？！”

她问出来的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强硬的语气却将这句话变成了质问，她这是在告诉沈冰诺，她明面上叫她“大太太”，可千万别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大太太”，她可不配让她这个幕老夫人身边人，低头哄她。

“呵，”听到阿如的质问，沈冰诺噗嗤一笑，她全身抖动，笑得花枝乱颤，可是眼中没有一丝的暖意，“我是何意？这句话不该问阿如姑娘你么？！”

阿如掏出帕子，擦拭了糊在眼帘上的血水，她的眼前被血糊成了一片殷红之色，她反问道：“大太太，我这等愚笨之人，您若是不说明白，我可不知您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

“阿如，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冰诺微微颔首，“你方才领着这个女孩子在来的路上，可说了什么？尤其是大不敬之话！”

阿如闻言，忽的嗤笑一声：“大太太，我领炊烟来您这，定是向她告知她在大太太这做事，该注意些什么，若是她在您着出了什么岔子，惹得您不高兴，毕竟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最后也会被说成是老夫人的错。”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幕老夫人，这是在暗暗提醒，不论她与炊烟说了些什么，她们也是幕老夫人的人，如若在这边被沈冰诺怎么样了，幕老夫人也定不会放过沈冰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