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家人小心翼翼地围着马宝丹，生怕惹她不高兴。马宝鸿更是破天荒地给妹妹夹了一个炸鸡腿。

“哎呀，你们别这样，我没事儿。”被围攻似地关心，马宝丹鼻子一酸，难受得眼泪掉下来。

“被我感动了？还是我吃吧，省得你内疚！”马宝鸿把送出去的鸡腿抢了回来。

“哎!不带这样的，拉屎还往回坐！”老哥这种骚操作不是一次两次，马宝丹恨自己，竟然相信顽石开化，做人还是理性点好。

“吃饭呢！食不语，知道吗？”马仞山虎着脸强调。

“爸，您就别装生气了，我们还得装听话，多累？”马宝鸿满不在乎地啃着鸡骨头。

“你爸就是装文明，还食不语，平时就数他最能说，作报告都作到家里来了。”莫莉帮腔。

“行，我不说了，你们就屎啊！尿啊！一起来，这样吃饭才香，是不是？”马仞山满不在乎地说着。

“爸！你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马宝丹假呕。

“还不是你先开始的，爸，您甭里她！”马宝鸿适时地拍马屁。

再轻松的开场白，饭还是要吃的。凝重的沉默伴着碗筷碰撞声，自然而然又变得小心翼翼。只要一想到彭佳已经不在了，内疚和悔恨一阵一阵扰乱心神，马宝丹吃了几口饭，就出门了。

除了学校代表和彭佳母亲，只有马宝丹呆呆地坐在一旁，告别变得尤为漫长。

“宝丹，走吧。”彭佳母亲坚忍，一滴泪都没流。

“阿姨，我想和您聊聊。”昨天太突然没机会、更没勇气说，马宝丹在等机会，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回家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谁也不怪。”

昨天晚上，尾号3358的陌生人给彭佳母亲发短信:你女儿是被马宝丹害死的，她拿了一个魔方，两个人抢来抢去，彭佳受了刺激，得了心脏病。

这段话幼稚至极，一看就是孩子发的恶作剧。彭佳和马宝丹是好朋友，彭佳母亲常听女儿夸马宝丹，因为太优秀经常被人诟病，说什么的都有。医生说，虽然十几岁的孩子得心肌梗塞的案例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如果有需要可以尸检，完全看家属的意愿。对彭佳母亲来说，让女儿安息最重的，死因不重要。

“阿姨，我想跟您聊聊彭佳，您不想知道她每天上学干什么？她的学习怎么样？她最爱吃什么？”马宝丹说着，眼泪噼噼啪啪地掉。

“我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知道呢？她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不管多费事儿，都会给她送。”彭佳母亲如数家珍，“彭佳最喜欢的朋友就是你，宝丹，你知道吗？”

马宝丹不忍戳破这些美好回忆，“我知道，在我心里，她也是最好的朋友。”

“我相信你，回家吧，孩子，不管彭佳昨天经历了什么，她都已经走了。医生说她死前一直念叨着美国，你不知道吧，他父亲就在美国，已经去了很多年。”彭佳母亲不知道为什么要一个小孩子讲不相干的陈年往事；可是除了这个孩子，还能讲给谁听？

“阿姨，您保重。”

不用解释，也不必解释。只有解开魔方的谜，才能告慰彭佳，马宝丹默默地离开。

来殡葬场的时候，马宝丹一心想着解释和告别，没注意这里的清冷和阴寒。初春，北方的风很硬，出门急忘记带围巾，风从脖领子灌下去刺骨的寒冷。刚刚哭过的脸，被冷风倾轧，像被刀刮得疼。马宝丹觉得穿少了，祈祷千万别感冒。晴空万里，看不见云彩，光溜溜的树枝随风摇曳有点恐怖，却像无数个亡魂随风游走。

“马宝丹！宝丹！”马仞山的车停在门口十米开外，一眼就看到女儿。

“爸！你怎么来了？”一早，父亲坚持接送，马宝丹坚决拒绝。十几岁的小女孩，很懂事，心痛父亲工作忙事务多，人际关系复杂，不想给父亲增添麻烦。

“顺路，时间刚刚好。”女儿独自参加告别仪式，做父亲的肯定不放心。马仞山推掉了上午的晨会，悄悄地跟在女儿身后。过了城市广场，没进中心医院，马仞山猜到告别仪式应该在殡葬场。看着女儿走进告别厅，马仞山找了个最近的停车位，等着。

“骗人，您把车停得这么靠前，跟着我过来的吧。”父亲总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孩子，马宝丹还真想做个大人试一试。

“嗨，走吧，彭佳母亲在吗？她怎么回家？我们送送她？”马仞山调转车头。

“她应该想，多陪彭佳一会吧，咱们先走吧。”

一阵静默之后，马仞山打破沉寂。

“宝丹，你最近参加什么比赛没？”既然到了初三，少一些比赛，少一些压力，没必要这么拼命。

“没啊，爸，您有推荐？”老爸不知道，以前的比赛都是镜像报名，跟马宝丹没一点关系。像马宝丹这么懒的人，比赛不比赛不重要。

“不不，我的意思呢，没什么含金量的比赛就别参加了，你好好准备中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咱俩想到一起去了，知我者莫如我爸。”爸妈最大的差别，爸爸很优秀，但不要求别人优秀；妈妈一般优秀，但要求别人一定要非常优秀。有时候，马宝丹也不懂，为啥老爸能容忍母亲的高标准、严要求。毕竟妈妈都没做到的事儿，为什么要求别人做到呢？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什么事儿都得听她的，但凡有个忤逆，肯定要翻小账。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马宝丹能听则听、

“我知道你很上进，比一般的孩子懂事，这就够了。人这一辈子，要知道自己的能力多高，底线在哪，切记别做过头，累了自己还不得好。”这都是马仞山的经验之谈。人这辈子，命运在自己手里，也在命运手里。

马仞山能考上省实验，与老师的惜才分不开。开学的第一天，马仞山兴高采烈地去学校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