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狠狠地舒了口气，李燕宁忍不住微微一笑，美人展眉，即使在这昏暗的诏狱之中，也美不胜收，只是她这笑，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觉得难受。明明，她确实是无辜的呀……

“林家所做之事，我一无所知，这本来，也与我无关。我这人性子倔，只要不是我做的，就不会承认。不过这本来倒是无关紧要，可仅仅因为我是个女人，就连与林若寒和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没有林若寒与李家的同意，所以，我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我大魏律法严明，可维护女子的律法却寥寥无几少的可怜。何其可笑！”

“本来，我打算与林若寒和离之后，就遍读从古至今所有律法，为自己，也为其他人，求个公道，只是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

“我这个人啊，认死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现在是真的讨厌极了林若寒，所以，就算我死了，也不想跟他葬在一个地方。但他不肯写和离书，我死之后，必然得与他葬在一起。所以……”

“你能否将我葬远些？”

其实李燕宁这话，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只是她对面是一向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的长遥，自然不会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对此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没问题，即便生前不能自己，死后，总能选择一下埋骨之地……不过放心，我再去问问林若寒，想来，他应该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说罢，长遥就要转身离开，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因为脑袋突如其来的眩晕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抓住旁边的铁栏杆，才避免摔倒，但即便如此，任谁都可以看出来长遥此时的疲惫。

这些日子，陆家逝去之人的丧事都是陆长遥一手操办，其他人不是不堪大用，就是用不上，也足够她累的了。旁边的晴川见了，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向骄傲，此时，怕不是上前扶持的最好时机。只是，当真让人觉得好生担忧。

身后，李燕宁的眼中微光一闪，然后笑着制止长遥要离开的举动。她了解林若寒，不过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之前之所以写下和离书，不过也是因为他笃定自己离了他，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但他自己却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所以才会放手。可是如今，他就要死了，如果写下和离书，岂不是白白放她一命？林若寒这人，宁愿她一起死，也不愿意她过得比自己好！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已经将他看的透透的。林若寒以为自己会同意，可惜啊，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懂自己。

谁人没有高傲？！只是之前，她愿意为了林若寒把自己的骄傲藏起来罢了，既如今已经不在意，也就不必委曲求全……

微微退后几步，对着长遥深深行礼，然后在一片静默中站起身来，眉眼弯弯，美如明月。

“蝼蚁尚且偷生，我自然也不想死……只是，我却不想，像林若寒希望的那样活……”

“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长遥，这辈子，我很高兴认识你……”

蓦的睁大眼睛，长遥额角都蹦起青筋来，几步上前，“你别……”

“嘭！”

做傻事……

一声闷响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僵硬的看着李燕宁缓缓倒下的身影，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美艳，那双眼，还是一如往昔的明亮动人，只是，其中蕴含的光亮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就如同那些如流水般流出李燕宁体内的生命力一般。

“快快快！”

耳边是两个狱卒慌乱的叫喊和着急忙慌的脚步声，以及锁链被打开时发出的清脆响声，许许多多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的动静，将长遥本就昏沉的脑子闹得愈发难受。只是，她现在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李燕宁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脑子里那声极其沉闷的撞击之声。

身子晃动一下，长遥低头，对上李燕宁那双还带着些许期盼的眼，狠狠闭了闭眼，随后点了点头，看见那双剪水秋眸缓缓闭上，长遥勉力站起来，将那些杂乱纷扰抛到脑后，缓缓转身离去。

一路上，看见她斗篷上沾染的血迹以及冷漠的表情，那些被困在牢笼之后的犯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在长遥离开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深觉得不可思议。

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给震住什么的，才不会承认，一定是方才看错了，饿久了，对，就是饿久了没力气才会有此表现。

诏狱昏暗，即使这里关押着数不清的犯人，也不会因此显得热闹。因为知道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所以这会儿，牢房里，一直弥漫着一种阴森的氛围。就在这样的地方，一身血腥气的长遥一步步走了进来。烛火在不停摇曳，长遥照在墙壁上的影子也不断的晃来晃去，她走的每一步都不大，但每一步间，都带着强烈的杀意。渐渐的，这些杀意缓缓聚拢，竟然让每一个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当林若寒发觉不对，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陆长遥，顿时一愣。他是军人，自然对杀意极为敏锐，也更加清楚，这份杀意，确确实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仔细看了看陆长遥，在看见她斗篷上沾染的血迹之后，心顿时一抽，却不肯承认，只是冷笑着站起身，不屑一顾。

“你回来了，她怎么说？是不是已经同意了？”

长遥却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不发一言，看起来冷漠的瘆人，林若寒心里的不详却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开始扩散到整个心胸。喉中似乎有浓重的血腥气控制不住的喷薄而出，搅得他整个人都开始头疼了。头疼欲裂！

“你怎么不说话？她呢？她的回答是什么？”

不管林若寒不断的追问，长遥终于在僵持了会儿后有了动作，缓缓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展开，上面沾染的血渍愈发清晰。而林若寒，也终于在看见这些血迹的时候发了疯。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我只想知道，李燕宁，她究竟怎么了？她的回答是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