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宝练完一套功，完成了师傅交给他的任务，背着书包，吹着口哨就出门了。谁料，他刚一出门，就听见有人在臭狗岭的街道口，大吵大叫。

仔细一听，好像还有姚小明的声音。没错，估计，又是姚小明在路口跟人抢生意了。姚小明人小脾气大，动不动就会在路口，跟人抢生意。有时候，客人明明坐了别人的车，他还会吹着口哨，假装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小心敲诈哦……”

有些客人被他那么一说，吓得赶紧下车，跑过去坐他的摩托车。客人觉得，坐他的摩托车安全，因为他个子小，掀不起什么风浪。

臭狗岭街道口的面对，是一个大型的物流中心。物流中心，车水马龙，来往的人和车子很多。而且，很多，都是从外地来的生意人。这些外地来的生意人，很多是江浙、福建和广东来的。甚至，还有一些，是来自大上海的。上海人，个个都很精明。尤其是本市做生意的那些上海人，基本上，又属于那种没什么钱的生意人。

这些没什么钱的上海生意人，简直就是上海人中的上海人。他们一到本市，就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住到最实惠的酒店，吃到最实惠的饭菜，找到最便宜的鸡。当然，找到本市最便宜的鸡，其实并不难。只要，他们过了马路，径直往方天宝家这边走，就能找到。便宜的鸡，虽然不挂牌，不贴价格。但是，那些精明的上海人，只要翻翻手指，就知道价格。

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全套一百；竖起一个V字，表示包夜两百；要是伸出整一只手，露出五个明晃晃的手指。那就表示，他只想花五十块钱，让小姐们给他撸一发。

臭狗岭的小姐们，一个个都壮志凌云，胸怀天下。她们要做，就要做大生意。比如，包夜啦，全套啦，双飞啦，这样的大业务。她们要是碰上一个精明阿拉上海宁，提出只要五十块钱的手动波。她们一个个都会一脸的不开心。有些，甚至还会骂上一句：“去你妈的，都说上海人有钱，就他妈的五十块钱，老娘手都懒得洗！”

方天宝家的楼下，有两个这样的特色服务小店。

左边一个店面，写着“芳芳理发”。右边一个店面，写着“丽人按摩”。基本上，这两个店，上午十一点才开门。每天上午十一点，卷闸门一开，就都会从店里，钻出一个男人来。每天，从“芳芳理发”和“丽人按摩”的店里，钻出来的男人，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老头，有时候是农民工，有时候是外地小商贩，有时候是本地混混。有时候，甚至还从一个店里，同时钻出两个男人。

不过，从一个店里，同时钻出两个男人的情况不多。因为，小姐也是人。如果不是实在缺钱花，谁也不要超负荷地干那种体力活。这就好比，你吃饭的时候，左手用筷子，右手用调羹，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送饭菜。这样吃多了，肯定对胃不好。

除了“芳芳理发”，“丽人按摩”，方天宝家所在的那条臭狗岭街，还有很多老字号店铺。比如，“金盆沐足”“彩虹休闲中心”“公主吧”“晶晶酒店”“小燕子网吧”……

从臭狗岭的东街，一直到西街，一共大约有三百米长。其中，除了两家医院，和一家便利店外。基本上，开门营业的，都是个体服务业。就连那两家医院，畅销的产品，都是有关性文化的。

这些个体服务业，有几个共同的特征：晚上营业，白天休息，开张就是霓虹灯，来客就是关上门。见了男人就吹口哨，见了警察就戴口罩。见了胆小的就用手拉，见了胆大的就砍价。

曾经好几次，方天宝都差点儿让“芳芳理发”店的老板娘拉了进去。

“宝哥，来嘛，最近生意不好，姐姐拉你练练手，免费！”芳芳理发的老板，是个东北妞，身材魁梧，站着像一座塔，躺着像一艘航空母舰。尤其让方天宝害怕的是，她那两个巨大的脸盆一般的胸部，简直能把活人憋死。

“行了行了，姐姐，我可不想缺氧而死。弟弟我还是高中生呢，我还要回去写作业呢……”方天宝好不容从那艘航空母舰手里挣脱了出来，拔腿就跑。

“喂，写什么作业啊，男人的作业，难道不在女人身上写吗……”航空母舰看着方天宝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在后面哈哈大笑。

…………

因为臭狗岭街道对面，有物流中心。物流中心，经常有外来的商人。而，臭狗岭街，又有那些精明的商人所需要的便宜的鸡，所以，在臭狗岭的街道口，开摩的的人，就特别多。

姚小明，就是众多摩的司机中的一个。而且，还是最矮的一个。之前，姚婷婷还在夜场穿超短裙上班的时候，姚小明家，可谓是吃香的，喝辣的。那时候，就连姚小明用的手机，都是他姐姐的一个客人事后打赏的。

姚婷婷被抓以后，姚小明的家境，一天不如一天。他爸爸，姚壮壮，原来身高一百六，体重也是一百六。如今，清汤寡水的日子，让他爸爸，立马从姚壮壮变成了姚瘦瘦。姚婷婷被抓以后，原来喜欢打麻将的姚妈妈，也不怎么打麻将了。偶尔打一打，她都是打一毛钱的那种。姚小明说，给他妈一块钱，都够她打上大半年的。姚婷婷被抓以后，姚小明的命运也被改变了。

原本，姚小明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的，起码比方天宝的要好。因为没了姐姐的援助，姚小明没有读完初三，就辍学了。辍学之后，姚小明尝试了很多工种。可是，因为个子太矮，他干啥都不如别人。

去工地上挑石灰桶，别人一担能挑一百八十斤，他却只能挑三分之一桶。而且，他挑石灰桶的时候，还得把绳子弄得很短。后来，工地老板干脆就把他辞掉了。老板说，凡是姚小明用过的扁担和绳子，别人都用不了。挑石灰桶不行，姚小明还去开过出租车。但是，因为个子太小，形象太差，出租车公司后来也不要他。他只要往车上一坐，座位一调。人家就以为是无人驾驶。车子要是开慢点，人家还以为是手刹没挂好，溜车了。

实在被逼无奈，姚小明只好在臭狗岭街道口，做了个摩的司机。别说，姚小明做摩的司机，生意倒是出奇的好。生意跑火，倒不是姚小明摩托车开得溜。而是，因为他个子矮。

在臭狗岭这一带，摩的司机职业道德差，他们动不动就喜欢敲诈乘客。外地来的乘客，只要说一个地方，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带你饶本市一圈观光旅游一番。等到乘客下车，他就说车费一百八。乘客要是说太贵了，他们就会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假装在那里修指甲。

而，姚小明个子这么小，那些外来的商人，对他的防备心就少很多。人家一上他的车，心里就踏实。就连个子稍稍大点女人，都不怕他。有一次，姚小明，对一个外来商人说，去东湖公园是十块钱。结果，到了目的地，那家伙硬是欺负姚小明个子小，给了他四块。

“十是十，四是四……”，姚小明刚想跟那顾客理论。谁料，人家一个大巴掌，直接就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

方天宝从家里一出门，就听见臭狗岭街道口，有人在吵架。而且，根据那个沙哑的，有点儿像太监的声音来判断，好像是姚小明。

没错，就是姚小明。

这会儿，姚小明差点儿又跟那个豹子头打起来了。豹子头，是臭狗岭这一带摩的司机的带头大哥。

他是最近才租到臭狗岭来的。他的老家在东北哈市。听人说，豹子头的本名叫鲍志强。因为，他的头长得比较小，又有双丹凤眼，看起来，有点儿像连环画上的豹子头林冲。于是，大家都爱叫他豹子头。

豹子头，虽然头小。但是，他的块头大。是典型的那种东北大汉的块头。他的身高，将近有一米八八。他的头小，脖子粗，身材宽大，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像《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

听姚小明说，豹子头来本市开摩的之前，在黑龙江老家，是开赌场的，后来还犯了事。豹子头开赌场的时候，据说赚了很多钱。在当地，他也混得开。大家都喜欢叫他一声“豹哥”。豹哥，在黑龙江开赌场，最风光的时候，据说，还买过一辆吉普牧羊人。

阳光普照的日子，豹哥有事儿没事儿，就会瞒着他老婆，开着那辆牧羊人，带着他的两个小三，去鸭绿江边。鸭绿江的江水，波涛滚滚，清风抚脸。鸭绿江的对岸，就是朝鲜思密达。豹哥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把两个身材娇小的小三，一起带到自己的吉普车里。对着对岸的朝鲜，对着金三胖的地盘，剧烈地搞车.震。

豹哥玩车震，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让对面的金三胖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