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陆竞病好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神采奕奕，圣诞节降到来，他说是要给家人和朋友买圣诞礼物，周末拉着游曳陪他逛街。

为了迎接圣诞节，大街上很多店铺卖起了圣诞周边物品，各家橱窗上都贴上了圣诞老人的头像，几家购物商场前还设置了大型圣诞许愿树吸引市民。

游曳平时是个爱逛街的主，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布偶、家居用品……但凡是好看的好玩的好用的她都喜欢买，她有钱，根本不用担心卡会刷爆这种事，所以每次逛街都跟购物狂似的，不买尽兴坚决不回家。

其实她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逛街，因为他们看到她买东西的样子都会忍不住说她：“你怎么花钱这么厉害啊，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啊……”

不管她和那人关系多好，听到这种话她都会不耐烦，她有那个消费能力，她喜欢怎么花钱是她的自由，她到底碍着谁了？同样的，她也不耐烦陪人一件又一件地试穿衣服、鞋子，或者被人问及诸如你觉得这个睫毛膏更好还是那个防晒霜更好之类咨询她意见的问题。

在她看来，逛街买东西就像谈恋爱一样，第一眼缘很重要，行动要果断，看中了就马上买，明知不适合就趁早放弃，没必要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所以，为了不伤感情，她尽量不和熟人一起逛街。

她本来不想陪陆竞来的，无奈他又拿做饭的事威胁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那么稀罕他做的饭菜，一天不吃还不习惯了。这天，她没有自己开车出门，和陆竞一起坐在一辆TAXI上，游曳看到好几家商场都过去了陆竞还没有下车的意思，她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扭头问她，“你到底要去哪啊？”

“到了。”陆竞对她粲然一笑，拉开车门说，“我们先去看场电影，吃了午饭下午再去逛。”

游曳下车，看到D市环球影院的大招牌，再看陆竞手中不知何时变出来的两张情侣座票十分无语，好啊，这家伙，敢情是打着逛街的旗号把她拐出来约会？！

电影是一部浪漫的爱情电影。

游曳却看得不怎么起劲，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陆竞简直哭笑不得，他是为了培养点情调才设计拉她来看电影的，谁知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走出电影院，陆竞在大门口买了一只抱枕造型的嫩绿色棉花糖给游曳，她瞪着他不肯接，“我不要，又不是小孩子了。”

“很好吃的，真的不要吗？”陆竞撕开包装，捻了一团放到嘴里，棉花糖入口即化，他故意闭上眼睛做个吮嘴唇的动作，然后夸张地赞叹一声，“嗯，好甜啊~”

他当是在拍棉花糖广告呢！游曳好笑地说：“你去玻璃窗那边照照自己的舌头吧。”

陆竞不明所以地照做，惊愕地发现他的舌头变成了绿色的，配上长的已然遮住了半只眼睛的刘海，整个人就跟厉鬼似的，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游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一直到吃完午饭，丢了脸的陆竞仍恹恹不乐的，游曳买了一只红色的气球给他，戏谑道：“陆小朋友，别臭着脸了行不行？”

陆竞想要拿会儿乔，故意不理她，可惜不到十秒就破功绷不住笑出来，欢快地接过了那只气球。两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清丽绝伦，走在一起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刚开始是为了逗陆竞，后来游曳觉得同一个牵着气球的男人走在一起实在很丢人，强迫他把气球送给路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陆竞不干，把气球护在怀里，委屈地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要好好收藏！”

游曳翻个白眼，阴恻恻道：“如果你希望那是最后的礼物，你就死攥着吧！”

陆竞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气球交到小女孩的手中，谁知他的表情太过凶狠吓到了小妹妹，她一个哆嗦没抓稳线头，气球咻地飞上了天，随风飘远了。

“靠，我的气球啊——”陆竞仰起脖子朝着天空恼怒地嚷道。

小女孩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飞快扑回她妈妈的怀里，两母女包括其他路人都用看怪物般的目光看着陆竞。

游曳扶额，快步朝前走，当做不认识这个人。

陆竞买东西也很果断干脆，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他就置办好了计划要买的东西。游曳没睡午觉，有点犯困了，打着哈欠说：“可以回家了吧？”

“还有一个东西想买。”

“什么啊？”

陆竞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到了一家名贵珠宝店，游曳才知道陆竞想买的是戒指。

他指着玻璃柜里花样繁复的各种钻戒，故作淡然地问她：“喜欢哪个？”

游曳惊愕地瞪大眼珠，声音有些发颤，“你什么意思？”

陆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你一个圣诞礼物而已……”

游曳抿着唇不说话。

柜台里的两位导购小姐噗地笑出来，挤眉弄眼道：“小姐，你这都不明白啊，这位先生应该是想向你求婚吧……”

“求婚？”游曳的表情从惊愕变成古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竞看。

陆竞被她看得越来越窘迫，恼羞成怒道：“都说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圣诞礼物，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要。”游曳斩钉截铁地拒绝，戒指代表的意义他和她都很清楚，他说得再冠冕堂皇，她也不能贸然收下。

“你……”陆竞的眼神有些黯然，但是对这种结果他也早有预料，所以不至于不能接受，“那我改送你手链，总可以收下了吧？”

不忍心让他太失望，游曳只得点了点头。

最后，陆竞选了一条样式简单的碎钻白金链子，戴在游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十分好看。

“哇，小姐，这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导购小姐语气夸张地说。

游曳也挺喜欢那个款式，陆竞郁闷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两人又逛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吃晚饭。

游曳抿了口茶说：“对了，你前阵子打工挣的钱买那些礼物应该都花得差不多了吧，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手链？”

陆竞帮她剥着大闸蟹得意地笑道：“我最近开始炒股了，挣了几万块。”

游曳皱起眉头，“你不是不喜欢从商吗，怎么又对炒股有兴趣？”

“跟着朋友玩玩而已，放心，我有分寸的。”陆竞把蟹肉放到她的碗里。

游曳吃了一口，“你毕业后真打算当律师？”

陆竞点头，“是啊。”

“那你家的公司怎么办？不是说你们这代只剩下你这一个继承人了吗？”

陆竞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现在这个社会人才济济，他们可以请外人当CEO啊，谁说家族继承人必须自己亲自执掌公司的？反正我对做生意没兴趣，年终拿点股权分红，然后给他们当个法律顾问就好了。”

“你家能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我大学本科和研究生都念的法律，我对经商几乎是一窍不通，我爹妈自己也知道把公司交给我铁定完蛋！”

游曳啐道：“你倒是活得潇洒。”

陆竞嬉笑，“哪有游大小姐你潇洒？”

游曳的嘴角沾了酱料而不自知，陆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抹去，有些粗砺的指头触到她柔软湿润的嘴唇，两人俱是心神一荡。

游曳往后退了一点，警惕地瞪着他，“你干嘛？”

陆竞的喉头有些发紧，轻咳一声指指嘴角道：“你这边，沾了东西……”

“哦……”游曳连忙拿纸巾擦干净。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一直到用完晚餐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出餐厅，天已经黑透了，餐厅地理位置有些偏远，等了很久都没看见计程车，两人只好坐公车回去。

原本两人都有位子，不久后上来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两人很自觉地给老人让座。后来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游曳被挤到了后车门边，见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男人趁机朝她身边蹭去。

陆竞一下子就怒了，挤过去挡在游曳身边，凶神恶煞地瞪着那猥琐男要发飙，游曳不想惹出事端，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劝道：“算了，我也没吃亏……”

陆竞开始后悔不该坐公车，看一眼车窗外对她说：“要不我们下车打的回去吧？”

“不用了。”游曳有些疲惫地靠在陆竞肩上，“应该快到家了。”

家……

真是个温暖的字眼。

松松地揽着她的肩膀，陆竞烦躁的心情突然又变好了。

下了车，公车站离公寓有段距离，两人并肩走路回去，不知是停电了还是怎么的，路边的路灯一盏都没亮，路上一片黑漆漆的，游曳心慌意乱，不自觉地靠近陆竞。

他犹豫几秒，拉住了她的手。

游曳全身都僵了一下，使劲想要挣脱，陆竞却握得更紧，与她十指交缠，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不肯放手。

游曳气极，想对他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变得有些不正常，热力从他的掌心通过她的整条手臂传到她的心底，她突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十一（2）

因为那一次牵手，游曳和陆竞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暧昧。陆竞看到希望的曙光，对游曳越来越好，越来越有耐心，他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一起看电视时给她讲收集来的笑话段子逗她开心……他们的相处模式渐渐变得像朋友，又像恋人。

面对这样的陆竞，游曳不能说自己一点也没有动心，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想到他，一看到他，她就会甜蜜心烦、愉悦混乱，感觉颇为复杂，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爱上他？好像并没有……

圣诞节越来越近，这几天游曳一直处于一种玄幻的状态。中午陆竞来电话，说他一些老同学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游曳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得正迷糊，咕哝着应了一声。

等她醒来看到来电显示才惊觉那并不是在做梦。

游曳想到，陆竞的高中同学，岂不都是D市人？

她若出席，相信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妈唐女士就会得到消息，知道她和陆竞的不单纯关系，到时……总之，她肯定会麻烦不断了。可要是不去吧，陆竞不发飙才怪，以后那小肚鸡肠的天天放冷气，不给她做饭吃可怎么办。

纠结来，纠结去，她决定采取折中办法，给陆竞发了条信息说：要我作陪可以，不过只能是作为朋友的身份。

过了好一会儿，陆竞回了一个字：行。

游曳想象到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不厚道地嘴角微弯笑起来。仔细想想，她和陆竞认识以来，似乎都是她在欺负他？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个下午。晚上当她推开包厢的门，看见坐在窗边的那个女孩，她的脸色骤变，笑意褪去，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似的，散发着阴冷寒气。

“诶诶，陆竞，这位美女谁啊？”

“不是嫂子吧？”

“还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

……

一桌人热闹地起着哄，游曳置若罔闻，立在门边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孩。

“小菁，怎么了，你认识这位美女吗？”女孩的男友看出端倪，问了一声。

“啊，我……”脑子发懵的女孩被男友叫了一声，吓得惊叫一声，看着游曳脸上飞快地闪过震惊、骇然、恐惧多种情绪。她的双肩瑟瑟发抖，垂下眼眸，不敢再与游曳对视。

“小菁？”

陆竞也看出了不对劲，伸出手想去拉游曳，却被她狠狠地甩开。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小曳——”

游曳走得飞快，倏地一下就走出了饭店大门，陆竞用跑的才追上她，他抓住她的手腕，急促地喘着粗气吼道：“你怎么了？来都来了，好端端的走什么？！”

游曳没有看他，低垂着眼眸问陆竞：“你认识李菁？”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带着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

陆竞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是啊，她是我哥们的女朋友，我两人在一起两三年了，我跟她还算熟吧，怎么了，你也认识她？”

游曳沉默不言。

陆竞回忆起她看着李菁时要吃了她般的眼神，纳闷地问：“你们有过节？”

过节？游曳冷笑一声。

“大家专程来看我，李菁和我那哥们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就要结婚了，不管你们有什么不愉快，就算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成不？”陆竞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