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海棠春知否
作者:遥舟无据 | 分类:言情 | 字数:1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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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阿圆提议要给荔枝和金风将亲事半了, 金风却不同意,说是要等到公子回来再办。
想到哥哥,阿圆又是一阵低迷, 不过好在前些日子哥哥遣人报了平安来, 前方的战事也还算平定, 哥哥虽不至于大杀四方, 却也是势均力敌, 这便看谁能耗得更久些了。
瀛洲国远在岛上,虽占据了岭南道,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况且军民之心不齐,只要熬过这段日子, 便会打道回府的。
转眼到了秋天里, 谢昀斩期将至, 阿圆的肚子也如吹了气球般胀了起来,走路时都需荔枝搀扶才行, 襄平公主来瞧过她几回,最后一回来瞧她时,公主说她要去永嘉陪着吴漾哥哥。
“若他平安归来,你的孩子可唤我一声大伯母么?”襄平淡笑着望她,历经了这许多事, 阿元还是有些近乎天真的单纯。
阿圆摸着自个儿滚圆的肚子, 垂头想了想:“你可是说真的, 你知道我这人较真, 说过的话听过的言语是不容许反悔的。”
这是小女孩般的执拗了, 襄平知道她一向如此,只是痴痴笑她:“你啊, 说是赤子之心,倒也不为过,本公主说话,何时不当真了?”
阿圆想反驳她,从前与哥哥订下的约定,她不是就没实践么。
可是罢了,襄平到底是公主,到底是哥哥拿命爱着的女人。
襄平辞别时朝她挤了一下眼睛,阿圆仿佛回到了襄平从前未出阁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娇俏和鲁莽,于是冲她笑了一笑。
赵氏听闻公主来了,半是忧心,半是高兴,近些日子来家里朝堂皆出了不少的事,赵氏也是操碎了一颗心,连着头发也白了许多,阿圆很是心疼,对赵氏道:“阿娘,家里家外的您何必这么操持,放着那些事让下人们做去便好。”
赵氏嗔怪道:“你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家里的事,阿娘哪能真的全然放心下来呢,如今这偌大的镇国公府由我当家,是你祖父的信任,亦是阿娘的责任。况且你这身子,便是想帮阿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现在的首要之事便是安心养胎,旁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有阿娘在,天塌下来,也给你顶着。”
赵氏那样的慈母微笑,烘得阿圆心里暖呼呼的,甜甜道一句:“阿娘最好了。”便整个人缩在赵氏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般。
阿圆的预产期约在八月中旬,正是中秋团圆之际,知道时,阿圆摸着自己的肚子调侃道:“这孩子惯会选日子的。”
荔枝和金风也是每日巴巴地盯着阿圆的肚子,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谢昀的问斩之期被提前到了中秋之日。
阿圆晓得时正在为孩子做肚兜,听闻消息后愣了一刹那,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关于谢昀,她心中早已有了论断。
中秋佳节那日,街上一片繁华,未到午时,菜市口围了一帮子百姓,今日可是要上演一出大戏,谢大人大义灭亲监斩其子谢昀,莫说朝野震荡,便是金陵城的百姓也是兴致满满。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谢大人为官竟刚正至此,为了国家大义肯牺牲其子,着实让人佩服。
太阳还未到正中,阿圆瞧着日色近了,对金风道:“去菜市口。”
莫非小姐是想送一送谢昀?阿圆的神色瞧着十分肃穆,金风便没再敢问下去,只是支吾着道:“您的身子,怕是受不起颠簸,况且刑场血腥……”
阿圆打断了他,她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剑,震慑得他险些失去理智,只听她语气虽若却敌千钧般道:“即便是天塌了,今日我也非去不可。”
金风立刻正色,朗然应了声:“属下知道,这便去准备!”
这条路她从未来过,只是外边人烟渐多,阿圆渐渐有些愤怒,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复又端庄地坐在马车里,只闭目思考着。
刑场不算远,阿圆赶到时,正是午时三刻,她忙催金风停稳马车,借着金风的力道,纵身下车,动作间丝毫未顾忌自己身孕。
金风低呼:“小姐小心脚下!”
阿圆却充耳不闻,高喝道:“刀下留人!”
刽子手正喷了酒,刀已举在半空,似乎随时都能取了谢昀的项上人头,只是他一如往昔的镇定,谢昀听见声音,睁开眼,以一种奇异的微笑对她道:“你来了。”似乎早有预料。
阿圆点头,神色很是冷漠:“是,我来了。”
她看往台上,谢泰正皱眉站着,神色很是不好:“吴小姐扰乱法场秩序,可有什么说辞?”
阿圆摇头:“今日事毕,我自会向大人请罪,只是毕竟谢昀与我有一段因缘,我压抑良久,可终是忍不住,想要亲自来送他一程。”这一番说辞似是有理有据,就连阿圆脸上的表情也是情真意切,只是谢泰向来多疑,仍是一幅不甚相信的模样:“可是本官听闻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也是你亲手将谢昀送进了刑部大牢。”
阿圆笑了笑:“可他终究是我孩子的生父。”
百姓们似乎窥得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法场之下骚乱起来,就连写泰也挂不住面子低低咳了声:“有什么话快说,莫要耽误了时辰,到时候小姐可是吃罪不起。”
阿圆微笑着应了,一壁捧着谢昀的脸,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以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受苦了。”
谢昀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圆突然朗声道:“谢昀,你犯下滔天大罪,我本不该来看你的,可稚子无辜,他就会降生了,我希望孩子能感受一下他的父亲,如此也不枉一番父子缘分了。”
谢昀跪着,阿圆便也随着跪在他面前,谢昀把头低下,又轻轻地贴在阿圆的肚子上,隔着还不算太厚的衣衫,谢昀听着那强健有力的胎动,未几笑道:“必是一个健康调皮的孩子。”
阿圆的手放在谢昀的脑后,以助他更好地听见孩子的动静。
只是问斩的时辰终将要来,谢泰命人强行将阿圆拉走,阿圆闭眼喊着:“谢昀,这辈子算我欠你的!我此生非你不嫁!”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刽子手被一箭穿心,人群慌做一团,阿圆挣开拉住她的人,不管不顾地跑向法场之上的谢昀:“阿昀!阿昀!”
谢泰冷眼瞧着这场闹剧,心中百感交集,再抬眼,一个身穿玄色盔甲的人自人群中缓缓走出,正是吴漾。
谢泰眼色微变:“你不是……”
吴漾冷笑:“我应该重伤?现在应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直直指向谢泰,一步步朝高台之上走去。
“谢泰叛国,人证物证俱在!”
他高举着一封羊皮手书,上面正是谢泰通敌叛国的证据,吴漾亲口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谢泰登时面如纸色。
一桩桩,一件件,泄露布防图,撺掇卢家,包括许多年前周家父子的丧生都与其脱不开干系,一时间人群中炸开了锅,百姓纷纷将手中的鸡蛋菜叶子抛向谢泰,致使其狼狈不已。
吴漾拭了一下宝剑,目光冷厉,一剑过去,削去了谢泰一绺头发,他道:“我今日不杀你,可你记住,杀你的人,必是我。”
金风一剑斩开绑着谢昀的绳子,阿圆捧着谢昀的脸,喃喃道:“你还在……真好。”
谢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姑娘,我这般命大,怎会死呢?”
她“哇”得一声哭出来,捶着谢昀的胸口道:“怎么不会!我快吓死了,好在哥哥来的及时,也唯有你,肯拿自己做饵,不顾性命,你可知若是你死了,我的孩子可就没父亲了!”
谢昀轻轻揽住她,宛如手握稀世珍宝,问她:“你何时知道我不是凶手的。”
阿圆扑进她怀里,死死抱着他:“从一开始,一开始我就没有怀疑过你,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龌龊事!可是我得保护国公府,保护周家两个孩子,我不得不这么做!”
谢昀拍了拍她的背:“你做的很好,不会有人做的比你更好了,连我都自愧不如。”
阿圆泣不成声:“可代价是你……我想起来……都很害怕。”
突地阿圆蜷成了一团,谢昀被吓傻了,手忙脚乱地任她倒在自己的手臂间,金风眼尖,一眼便看出,忙道:“小姐这是要生了!”
再一看,果然羊水有破了,谢昀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将其抱上马车,对金风道:“去最近的医馆!”
这附近便有一家医馆。
阿圆被送到的还算及时,只是没有产婆,谢昀只好挨家挨户地去问,幸运是正巧有一位王婆婆从前给自家儿媳妇接生过。
谢昀的鬓发全乱了,因为着急慌乱,满头是汗,再没有从前的半分气度,就仿佛是仙人误入凡尘,过上了柴米油盐的平常日子,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得而普通人了。
阿圆是头胎,但因为年岁不是太小,生得还算顺利。
待到傍晚时分,终于生下一个女儿,谢昀乍听见孩子的哭声,如释重负地倒在门框上,又猛得一激灵,在门口高声问道:“小姐可好?”
王婆婆道:“都好,母女都好。”
谢昀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阿圆生孩子累着了,便小睡了一觉,醒来时,人已在国公府了,守在床前的是谢昀,他的衣裳都未换。
阿圆原不想惊醒他的,可大约是谢昀睡得浅,她一动,谢昀就醒了,他一双眼直直望进她的眼里,凭白让人那样羞怯。
“阿圆可是饿了?”
她摇摇头:“我想看看孩子。”
谢昀道:“女儿睡了。”
阿圆喃喃道:“是个女儿么?”那很好了,只是担心谢昀会不喜欢,愣是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谢昀的反应,谁知他一点异色也无,阿圆便问他:“不是儿子,你会失望吗?”
其实不过是试探之话,也确实是她心中的担忧,因而她看向谢昀时目光中带了些紧张。
谢昀愣了一会:“为何要失望,只要是你生的,我都欢喜。”
这话可真是甜到心里了,阿圆把被子往脸上一盖,暂时还翻不了身,嗔怪道:“你也会说这等糊弄人的话了。”
谢昀还以为她生气了,忙握住她的手解释着:“不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阿圆“噗嗤”地笑了出来,边骂他:“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