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
作者:水心沙 | 分类:科幻 | 字数:11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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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小棺材十九
小棺材十九
姥姥说,当身体极度衰弱的时候,很容易会看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都是身体很好的时候所接近不了的,它们长得像鸟,实质上是魄,失了魂却又没来得及进入黄泉,所以各处飘零着,遇到衰弱的气便会趁虚过来依附。
见到那只像猫头鹰般的东西后,连续发了三天高烧。
烧得昏昏沉沉,仿佛身体有意识地让规避着一些试图逃避的东西。于是如期望般,那三天里如一只缩龟甲里的软体动物,被同整个世界所隔离开来。只是有时,仿佛看到有身边坐着,有时候又好像看到有谁靠门口处望着,更多的时候,一直迷迷蒙蒙地睡着,全身骨头好像要散了架般的酸疼,偶尔感到谁用勺子撬开嘴朝里灌汤或者药,但喉咙疼得实吃不下一点东西。
第三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似乎见杰杰蹦到枕头边看。
毛茸茸的头凑额头上,热乎乎的气喷皮肤上。然后它自言自语般轻轻咕哝了句:“四十度啊喵,再下去要烧成白痴了喵……”
然后一只手把它提了开去。
这令抗议了一下,因为杰杰靠近时那细软的毛令疼痛的额头略微有些舒服。
但抗议声几乎比蚊子还弱,所以听见杰杰落地后嘀咕了两声,随后啪啪地跑开了。屋里只留一个影边上站着,难受得一边哼哼一边钻进被窝深处时,他边上轻轻踱了两步,随后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那一瞬背上很冷,但随即又暖和起来,因为贴近的那个身体毛茸茸又暖烘烘,好似放大了的杰杰。
可是感到身上更疼了,似乎每一根骨头都啪啦啪啦地裂开,再深深刺进的五脏和血肉里。
躺身后的是狐狸。
这三天里,以为他是不会再来理会的了,因为那天晚上他铘的房间里看着,眼神就好象看着一个陌生。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愤怒,他一拳挥向铘的时候就仿佛是要将他从这世上彻底抹去。
这不好。
会让错觉他因铘同的纠缠而介意。
总是会这样想入非非,稍微得到一点迹象便往更深的方向扩展,之后,除了失望,仍是失望。
狐狸意么?
不知道。即便铘提出要带走,而因此被他威胁时,仍感觉不出来。
或者,不敢感觉出来。
“他说受了寒气,他房间。”此时虽化作了狐狸的原形,但话音并未如他身体和绒毛那样柔软,同他均匀身后的呼吸一样淡淡的,他对道。“他叫走时为什么不走。”随后他问。
没有回答。头疼得厉害,心里也疼得厉害。所以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回答。
便听见他又道:“会杀了自己的。”
“那活该总行了吧。”终于忍不住道。但这样细微的声音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他身后沉默着,均匀地呼吸,均匀的心跳。
这令眼圈再次烫了起来,咬着嘴唇试图阻止眼泪就此滚落,却无法阻止肩膀因此而发出的颤抖。
继而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偏此刻,听见他轻轻说了句:“后来想想,也许跟他一起的确会更好些。觉得呢。”
“为什么。”闷声问。
“毕竟曾经跟他已经生活惯了的。”
“所以?”
“所以,”他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道:“他可给想要的。”
“所以?”
“所以不会三十岁时还嫁不出去的,小白。”
“是么。”这句话令绝望地吸气,却令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只觉一阵哽咽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不知怎的突又变成一声冷笑,用尽力气以他所能听见的音量冷冷道:“有什么资格替决定跟谁一起呢,狐狸。”
他似乎怔了怔,随后笑笑:“也对,确实没资格。”
之后,好一阵他都没再吭声。只均匀呼吸的,因而令得周遭如此寂静,静到想将不断变得更加急促的喘气声藏住,却总也做不到。
便只能放弃,用力呼吸着,用力掉着眼泪,用力地全身疼痛着。
直至听见他突兀自身后又轻轻开口道:“那野山地,是他神主大一心所喜爱吃的东西。”
垂下头,将耳朵用力埋进枕头里。
“但它这世上是长不出来的。”却又被他这淡淡一句话引去了注意。
“那样一种小小的植物,柔弱而甜蜜,却生长离这尘世十八道地门之外,连神仙也敬而远之的极寒之地。”
“那是什么地方……”下意识脱口问了句。
听他身后轻笑,咬着嘴唇沉默下来。
“原本他不会搞得那么落魄,”而他并未回答的问题,只慢慢又接着说道:“也见到他被弄成了什么样不是么,小白。遇到他至今,可曾有见过他这样糟糕的一副样子。”
不语。
他再次笑了笑:“但他偏偏去为把那东西采了来,只为看一口一口吃着它们时的样子。”
眼眶里的泪再次涌了出来,用力将它们擦掉:“是么。为什么要告诉这些。”
“因为,”说到这里狐狸的话音突地一顿,随后,便听他以一种更淡,更淡,淡得几乎叫全身再次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的话音,轻轻道:
“想要知道,他便是那个可为神挡杀神,佛阻弑佛的。”
听见自己喉咙里终于冲出一声呜咽。
已是不怕让他听见,因为他听见亦是枉然。
“那呢,狐狸,那呢?”然后听见自己用着连自己都已辨认不出的声音一叠声地问他。手用力抓着被子,被子被的泪浸得一片潮湿。
“么?”他微微沉默了一阵,然后笑吟吟道:“只会店里做些点心呐,小白。”
“做点心么?”用支离破碎的声音问。
“嗯。”
“只会做点心的蠢狐狸。”
“只会吃点心的笨小白。”
“真是蠢死了狐狸。”最后这句话用完了所有的力量,用力咬紧了被子才令自己没有哭出声。
他却似并未感觉到的任何异样。
只那样静静地躺着,以一个兽类标准的姿势,用他细软的绒毛贴着的身体,让听着他平静到令绝望的呼吸和心跳。
“出去好么……狐狸……”最终长长的静默过后,以几乎乞求的音调对他道。
他因此而将身体朝外侧了侧。
就以为他真的便要离去的时候,他忽地身体一转又朝靠了过来,直接地贴了的身上。
由此一阵发抖。
因为他用的是他形的身体。
“算了,”然后听见他道,依旧笑吟吟的,修长的手指掠过的头发,掠潮湿的脸上:“想到跟着他迟早饿死的命,不如还是继续给当牛作马吧。”
“滚。”哭了出来,放声的。
如果此刻不是背对着他,想也许自己会用力地去掐死他吧,而旋即背后的温度又更贴近了过来,他闷闷地身后笑着,即便哭得这样糟糕,仍能笑得如此轻佻,怕也真只有这狐狸精才可做得到。
“滚了还有谁肯给打工呢,铁母鸡,是那么的小器。”
“快滚……”
“那,滚了。”
说着,感觉到他真的再次朝外翻了出去,几乎是立即的僵硬了全身。
想开口留住他,却又怎样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下意识猛地坐了起来,被子因而从身上滑脱,却转瞬被一双手臂替代了它将身体轻轻圈住。
“舍不得要滚了?”身后又响起那狐狸笑吟吟的话音。
用力摇了下头:“只是看到底滚了没有。”
“那可以回头过来看了。”
再摇头。
该怎么回头?
回头让他看着两只哭得睁都已经睁不开的眼睛继续调笑么?
所以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见他重新将被子裹到身上,随后拨弄起一束头发,自言自语般说了句:“长了呢,都能绾起来了。这么些年,几乎都快忘了绾着头发究竟是副什么模样了。”
“……说的是宝珠还是铘的神主。”脱口问道。
这话令他手指微微一滞。
继而收紧了,扯得头皮一阵疼痛,不得不朝后靠了过去,靠他肩膀上,被他坚实的手臂如枷锁般固定那里。“啧,是宝珠,还是铘的神主。”随后他将的话慢慢重复了一遍,垂下头,长而冰冷的发丝垂落脸侧。“觉得呢?”
“不知道,”闻着他发间那栀子花般的气味喃喃道,“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叫狐狸还是碧落。”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些仿佛认识了一辈子一样的叫碧落。”
“呵……”
“所以究竟是谁呢,狐狸,还是碧落?”
他没有回答。
插发间的手指冷了下来,身上的温度也是。
冷冷地贴背上,冷得令情不自禁地又抖了起来。
他见状手指用了用力,似乎想以此阻止这样继续的颤抖,却叫抖得越发厉害起来,于是猛一用力将身体整个儿转了过来,径直对着他的方向,迫使看向了他那双碧绿的眼睛。
眼睛夜色里闪着微微的光亮,如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无比的媚,却无比的叫看不真切。
“唉,狐狸,好陌生啊……”不由再次喃喃道。
他头一低一下子将嘴压了发抖的唇上。
他好冷的嘴唇。
压得嘴唇生疼。
随后他将紧抿着的唇瓣冷冷地分了开来,那一瞬感到有一股极寒的东西自体内深处直冲了上来,冲至喉咙,再经由喉咙冲出的嘴。
然后被狐狸吸了去。
那瞬他眼里的光更亮了,灼灼的,逼得几乎整不开眼。
随后身体上折磨了整整三天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一股柔软的暖意,自他嘴中传递入的喉咙和身体。那如此惬意的暖,如他慢慢游移身上的手指,突然意识到此刻他身上什么也没有穿,赤条条的,如一幅最原始而美丽的画一般夜色柔软模糊的光线里坐面前。
随后感觉他舌头碾转压进了的口中,带着股檀香般的气息,霸道地抵开了舌头试图抗拒的力量,然后同它纠缠一起。
那一瞬胸口几乎要炸开了。
分不清是骤然加剧的心跳还是那被他周身的气息所压得透不过气来所使然……
而糟糕的是偏偏这个时候却突然睡着了。
像一瞬间被一种如潮水般的困意所吞没,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便被他那疯狂的吻和疯狂的睡意给夺去了全部的意识。
世上最悲哀的事,大抵莫过于此。
谁会同最招惹自己****的接吻的时候睡着呢。
。
是,是,还是。
于是失去意识的最后那刻,仿佛听见窗外呼啸的北风都轻轻叹气,很深很深的叹气……
“小白小白小白,”
隔天早晨,当一边叹着气,一边暗忖昨夜那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病重所发的梦时,杰杰蹦达着衔着报纸跳到床上,肚子上用力踹了两下:
“那个冯导死了呢!快看报快看报!他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