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踏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历史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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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残花苦水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是苏淌闲。肩上夜色作的花随着灯光遮盖,失去了芳华。
太子几欲张嘴说话,却又说不出,最终扯扯嘴角:“淌闲的箭术仍然是出神入化啊。”
他说话时脑海中浮现起冬狩时在林子里的景象,就是梅花鹿身上那支被苏淌闲的羽箭钻的四分五裂的箭柄,叫他忍不住从脚心生出一股恶寒往神智里拱。
“兄长过奖。”苏淌闲勾起如腊梅一般红的嘴角,操着那一如既往的神态自若神色,叫人惊叹他的定力,也叫一些人咬牙切齿。
“可你来的太晚了。”太子边与苏淌闲言语,边往后退,他还心存一丝侥幸,打算退后挟持皇上以求脱身,可就在转身之际,才见徐少英不知何时站在了皇上前面,手里剑已出鞘,低头一看,已是入肉一寸,刺痛涌上来后,他却仍不清醒。从体内扯出剑身,掏出剑指向苏淌闲:“你在江南待了那么多年,怎么就要回来了呢?从小我便要防着被人抢去东西,我只是不曾设想竟栽在你这个人手里!”
太子母亲是皇后,从小就是大恒储君,孤独,冷漠,怯懦,无善,他的生活也就是笙歌喜乐,圆滑谄媚,宽衣戏奴,解带莺欢。
他几乎没有碰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而自从去年苏淌闲回到皇城,他就没了安生日子,这种荣贵自在的日子,也就突然到头了。不论是财,还是权,处处与自己设堵,或者拆了自己的过河桥。太子遇到过很多敌人对手,唯独没把他放眼里,唯独他就扳倒了自己。
怎么会甘心,对于一个鸡肠肚量的奢靡愚昧的男人。这是苏淌闲此刻的心思。
“父皇待你不薄,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叫父皇心寒呢?”苏淌闲没有回答太子,而是向前一步,皱起眉头与他说道起来。
“你我并无深仇大恨,又为何步步相逼?”他捂着伤口,吭跄的挪着步子,向苏淌闲投射去的目光里充满了质问怨恨。
“那是因为你自己,你违民心,逆天意,搅乱朝野政局。”苏淌闲握着剑柄,又向前迈一步,语气比刚才更硬了些。
“是啊。”太子冷笑一声:“你能赢,全靠的是叫人闻风丧胆的野心啊。”太子的剑又一次举过胸口,对准苏淌闲。太子的野心不如他,他也知自愧不如,却也放不下尊面,他是太子,东宫之主啊。
徐少英担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却因要护住皇上,就又停了下来。
“野心……”皇上喃喃了一句,眼里似是飘过一丝丝鲜血染作的暮色,暮色下是厮杀后的战场,横尸遍野,肃杀凄冷。
“父皇为何要让三皇叔去?”
“有的人留在朝廷就是祸患,特别是野心大的。”
当年皇上与苏淌闲的对话涌到心头,眼神里的苍凉融了一毫的悔,低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陈旧的往事惨淡。
想不到,这子犊竟也是抱负如天。
“天下男儿,何来无野心人?”
没错,谁没野心。
聪慧之人踏雪寻梅,做首登贵人。
愚笨之人东闯西撞,做刀下鬼。
“这条路不是游戏,输便是死,赢就是黄袍加身。”他与秋蓬霜在京城初见,那日夜里论完事,唐突的一句话,却又时时在他心里提醒。
秋蓬霜问过他为何想当皇上,不仅是想自保,还想做人中之龙,在江南八年有余,不仅是积攒满腹惆怅文墨,还养了兵蓄了锐,给曾笑过他负了他的人当脸一巴掌。
太子暗自养兵,意欲谋反,深寒朕心,废其太子之位于垂夕王,囚于王府,不得有奴役下人左右,不可出入王府,如是违反,按律处以鸠刑。
“不出殿下所料,陛下确实没有把太子之位给殿下。”更言将茶递到苏淌闲手里。苏淌闲双眸里即来即去的黯然神伤没被别人察觉,收了心思,拂袖接过茶杯,吹了吹,就送到嘴边饮了。
“被自己父亲如此试探,殿下心里怕是不好受。”
马车外突然露出了春阳,路旁柳树青青荫色清亮爽人,阳光和暖的照在他眸子底,深潭水面波光十色,闪闪发亮,却暖不到他的心,像是冬季还特意遗留下一处寒风,叫人不知春意已溢。
若说此刻他鼻子闻到的春意从哪飘来的,就要数寻梅堂了。
秋蓬霜去了小叶山,古斋晏找过倾又卿,想请他相助,却碰一鼻子灰,而后起起伏伏过了个夏天,从涂牧郡传来的战况也是此起彼伏,竟然一个夏季没个消停,各郡也是没多久输送一次粮草,三天一小仗半月一大仗,打的司少琴头昏脑涨的夜不能寐,漠戈将军木兮尔似乎不怕耗时间,推推搡搡的在这与司少琴磨摩手脚,司少琴呢,也不能乱了阵脚,可是最终还是撑不住了,偷偷往秋府送信,路途远,这信一个来回也用了大半月,回信的是安诚,只言片语竟是真正的叫漠戈大军退后了一百三十余里,立了决不进犯之言。什么呢?叫漠戈后院起火呗,绝了粮草路,害了家里孙,秋蓬霜说这么做妥不妥当,安诚就侧躺下身子,翘起二郎腿,狡黠的笑说是“兵不厌诈,兵武之事,小女子不明白”。
立秋,司少琴凯旋而归。
“少见大人侍弄池子了。”秋蓬霜和浣灵坐在后院池塘旁,秋蓬霜望着水面,波光刺眼,鱼儿欢腾,水流清澈。
“不知不觉又是秋天了。”
秋蓬霜话音落,那边红珀就走了过来,低了低身子,说:“大人,央怀王殿下来了。”
寻梅堂里透着一股菊花的香气,秋风吹过来,没有春季的暖和,夹杂着一番秋叶葬土的潮香和果实甘嫩的甜美。
两人对行了礼,坐在偏房桌案前后,她讲手放在腿上,太抬眼看向苏淌闲:“殿下有事?”
“中秋将至,漠戈要来使者。”
秋蓬霜看了看苏淌闲不常皱起的眉头,便知是有了什么事:“怎了?”
“听安杞说,并未说明来朝目的。”苏淌闲揣起手,转转扳指,瞳孔渐渐暗下来,想必是在想事情了。
秋蓬霜叹口气,不由得腹诽:“两年了竟没安生过上个节……”
她没不叫他听到的意思,倒是要让他听见自己抱怨,就这么折腾着过了这么些个岁月,实属心烦气躁了。
他笑笑,看向秋蓬霜:“若是想过,我天天给你节日过。”
“裴大人为何最近不见他?”秋蓬霜叹口气,归于正题。
“木兮尔撤军后不甘心,在涂牧郡栽下了花瘟,裴大人赈灾去了,现在应当在归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