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白月牵衣袖
作者:竹耳 | 分类:历史 | 字数: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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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曾不知是你,却一直,都是你。
凤暖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洛今寒已是不知喝了多少酒,他的酒量不太好,那日在花楼里她便知道。于是她自去厨房里给他做了碗白粥,端至他面前,心平气和的,“我不想让小凤将军担心,等他走了,我再与你和离,休了……也行。你花楼里寻得的那位姑娘,我会帮你,迎她进府。”
洛今寒看着那碗白粥发了一会子的呆,也不知听清了凤暖说的没有,只说,“你唱首曲子听听。”
凤暖觉得洛今寒醉的有些厉害了,将那碗白粥又向他推了推,起身便要走,“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结果还未走上半步,手腕子就被洛今寒一把握住,使劲儿一拽,就险些跌进了他的怀里,看着他起了薄雾般的眼睛,听着他温润又低哑的说道,“你唱首曲子听听。”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
洛今寒皱了皱眉,“不是这一首。”
她多希望,他也能喜欢她一点。只一点点。“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
洛今寒却是有些生气了,“也不是这一首。”
可是,他却是连她的喜欢,都不曾真的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不吉利。”洛今寒握着凤暖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这次多用了些力气,凤暖果然就稳稳当当地跌进了他的怀里,抱紧。洛今寒眼中的大雾愈发浓重,他看着她,低下头,猝不及防的,就在凤暖的嘴上亲了一口,“知道是你,和确定是你,是两件事。”
凤暖的思绪全部都还神游在洛今寒低头的那一下子,整个人已是完整整的一片浑噩,除了他抱着她的那双手臂的触感是真的,其余的,什么都不在真切,三魂都没了两魂,“什么?”
洛今寒收紧了手臂,还晃了晃,然后将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还蹭了蹭,声音里却有些咬牙切齿,“若非怕你生气,我打断他的腿。”
他的呼吸尽在她眼角眉梢,唇齿之间,凤暖觉得,她这剩下的一魂,也快要没了,“什么?”
“带你逛花楼,让你喝花酒,若是碰见的……不是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悠悠荡荡地飘进了凤暖的耳朵,终于给了她一丝清明,心底也终于有了些暖,就是突然的,有些明白了。若是那日洛今寒醉酒时碰见的不是她,且还被别人轻薄了去,她也恨不能打断江亭的腿。可转瞬又有些想哭,“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呢,只会是你。我不大容易喜欢一个人,喜欢上了,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洛今寒将身子坐直,听得半真似假,“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说要带你喝南淮阁的酒,听烟霞庄的曲儿,吃不羡楼的席面儿,带你逛遍京都城。”
凤暖闻言便不由想将身子坐直,却被抱的有些紧,“你怎知……是我?”
“花楼里我就知道是你。”洛今寒顿了一下,似是不愿意放过那个问题,“我满京都城的在找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来。”
于是,凤暖便又是有了些浑噩,她不知他的情之所起,缘何时,因何事,一切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却落了她一个满怀,让她手足无措,她就着他的姿势,小心地靠了过去,“那,我们还和离么?”
洛今寒今日里似是特别容易生气,伸手就去掐凤暖的脸,掐红了才松开,“我找人找了那么久,竟是找不到?之后你呈了拜帖说想嫁与我,既是想嫁,却为何在我找人时未曾出现过?凤家姑娘,那日里我就已是说了清楚,你这是要始乱终弃么?”
凤暖揉着脸,心底漾着波纹,语气里却是浸着不满,“我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不也是没理我?”
洛今寒伸手便又要来掐,却被凤暖牢牢握住,握在掌心里还搓了搓,于是心底的愁雾便被她搓散了一半,心口也紧跟着柔软一片,“你只说瞧我好看,谁知瞧见更好看的,就不会跑了?既然出现了,我总要想些法子。你也,总会喜欢我的。”
凤暖没有见过洛今寒这个样子,她知别人也不曾见过,他眼中的浓雾后面是一方澄澈的湖泊,她瞧着,既甜,又暖,伸开手,扑靠过去,就一把将洛今寒抱住,埋进他的胸口,唔唔哝哝的,却又欢天喜地的,“我喜欢你,我十四岁就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我总说不要喜欢你了,却总是做不到。”
洛今寒将她从怀里挖出来,可你不知道,我咬过你一口,就想着对你负责任,喝了你三天的白粥,就想把满京都都送到你的面前来,我曾不知是你,却一直,都是你。
就好似,有些喜欢,是命中注定的。
这边守得云开见月明,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了有四五日的光景,凤暖才恍然记起奕清的死活。她寻去了书房,在门外偷眼去看洛今寒,尚还不知怎么开口,就被洛今寒瞧见,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真是,要了命了。他怎么会觉得,会有人能比他更好看。
洛今寒瞧了一眼凤暖,在纸上添上几笔,再瞧上一眼,又添上几笔。在她终于有了些坐立难安的时候,才徐徐开口,“若是奕清还被我绑着,我这郡王府应已被拆的七零八落了。”
凤暖暗吁了一口气,“推己及人嘛。若是凤小将军将我绑了,你肯定也是要去拆了他的将军府的。”说完,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洛今寒轻笑出声,顺手就刮了一下凤暖的鼻子,“傻的。”
凤暖便也跟着笑,伸手就去抱洛今寒的胳膊,“你可不可以对奕清好一点儿。”说完便又着急解释,“彼时我们初回京都城,都是弈阿娘在照顾,吃穿用度,都不少的。小凤将军总要打架,破了的衣服也还要她来补。奕清为了打架时不带累我们,轻功都是因此学的。只是后来都用来挟私报复,去砸十里八村的窗户纸了。”
洛今寒以前就觉得,她讲什么,他都觉得比旁人有趣,于是便也顺口应着,“你哥这是被十里八村都打过?”
“你知道的,他那个人,人品一直都很被人诟病。”说完就去看洛今寒,“你为什么跟江亭那么好啊?”
彼时长公主送他与太子同读,师承江太傅,便是江亭的父亲。江亭小时候极爱哭,人傻,功课也不好,便经常被罚。他这戒尺挨得多了,对功课很好的他便有些看不过眼。江亭小他两岁,矮了他一个头,偏每日里集结着一群更小的就总想来揍他,怎么打得过,于是再哭唧唧地跑走。最后不知怎么想不开了,只每日哭唧唧地跟着他,不胜其烦。
“所以你是被他的可怜弱小又无助给打动了,才跟他做了朋友?”
“是因为江夫人的糕点做的好吃,见江亭每日里跟着我,便让江亭每日里也带与我一份。” 凤暖默了一默,“就没有更感人一些的理由么?”
其实,也是有的。长公主人微言轻,他也已无父母兄弟,江太傅收了他做学生,与太子一般教导,未曾薄待过他一分。所以渐渐地,他才对江亭好些。“我以为,你会更想知道我在凤老将军帐下的事情。”
虽未曾见过,其实,她是听说过的。句句是从凤枕眠的嘴里。凤枕眠曾一度很是喜欢过洛今寒。原由很是符合他的气质,他说洛今寒是惟他马首是瞻。所以那时候,她曾一度认为,这京都城里来的小郡王,八成是个傻的。
也曾听闻他初入军中,营房内也挨过欺负,凤枕眠却是不肯帮他,只在家里倒腾出些跌打损伤的药送去。若是问起,他的理由也很是义正言辞,说今日可以帮他打回去,但不能制止他明日还会被人打回来,只能是自己变强,让别人不敢来打。凤暖想着凤枕眠天天被人追着打的日子,不知是哪儿生出的自信,竟用这套说辞去教导别人。能群殴的时候,为什么要单打独斗。所以凤暖便与洛今寒提到此事,然后问上一句,“后来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你是,变强了?”
洛今寒又在纸上添了几笔,画中的人就是个笑脸了,“我去换了个营房。”
凤暖觉得,这大概就是智商上的压制了。忒残酷。“和你呆的久了,哭唧唧的江亭,大概就是这么坚强起来的吧。”
洛今寒作势又要去刮凤暖的鼻子,“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江太傅本来也想把江亭送来凤老将军处,是江夫人觉得西窑关天寒地冻的,就送去了北境的严老将军那里。”
凤暖惊得眨了几下眼,“听闻严老将军此人,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所以对江亭这种沾亲带故进了军营的,就更严苛了些。只呆了一年,说是胳膊就断了三回,可不就坚强了许多?”
凤暖听得开心,笑的与画中人一般模样,“你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