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别扭

蓝七勾唇轻笑，整整衣服走向东方不败，站在旁边看他手中绣着的花：一朵娇艳的牡丹，血红血红的映着晚霞。

太阳刚刚落下山头，七彩霞光烧红了半个西天，蓝七和东方不败一站一坐呆在凝茗居的小院里，四周花团锦簇，路边绿柳轻拂，辉映着他们俊逸的身形。长发在风底微扬，白的飘渺灵动，就连俗艳的粉红，都显得柔美而飘逸了。

“真好看，你喜欢牡丹？”蓝七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柔和，让人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东方不败的手指顿了顿，并没有回答，眉尖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喜欢，更喜欢牡丹的，是莲弟……

他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所以我温柔似水，但是他依然不常来；他喜欢女子绣花的神韵，所以我用武器绣花，但是他不爱看；他喜欢妖艳的牡丹，所以我绣的都是牡丹，但是他从没说过好看……

蓝七伸手从东方不败手中把绣花架捏住，并未用力便抽了出来：“别做了，光线暗了，对眼睛不好。”

“蓝七？”东方不败回头，漆黑的瞳仁在晚霞中印着一缕金光。

“嗯。”

“你的伤……内伤，什么时候好？”说到内伤的时候，东方不败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两天吧……你放心，我吃了你的穿了你的，一定挣回来还你。”蓝七拿着花架子拍拍东方不败略显单薄的肩，很哥俩好的说。

东方不败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刚刚那一瞬间，想起了蓝七体内被自己接起来的那条线而已，其实，只是好奇。不过现在，他倒对这个人脱口而出的“还你”感兴趣了，这种说话方式，很像聊天：“哦？”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三分调笑七分冰凉，泛着金色的眸子就像猫一样，亮晶晶的闪了一下。这种感觉，完全不能跟蓝七想象的东方不败重合在一起，眼前的人非但不像恶魔，偶尔冷艳偶尔调皮的模样，竟是如此丰富。

杨莲亭真是个幸福的人，东方不败不但智商超人，就连冰冷掩映下的情商，竟也这般强大。更重要的是，单是他为了杨莲亭放弃一切、委身于下的深情，旁人怎会不羡慕？

所以，看着他脸上明明庸俗的妆容，蓝七竟生生发现了脱俗的美，于是微微一笑：“可能暂时做不到，不过我一定记得，我人品你放心，很有保障的。”

东方不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眯了一下，伸出舌尖舔了舔唇：“本座倒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很快就能做到，不知道蓝公子有没有兴趣？”

这次蓝七倒愣住了，看着东方不败眼中一丝促狭，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机会？”

“不管你是什么妖孽，本座都不会伤你，当然，除非你自己想找死。你的脾气很对本座胃口，如果你留下来给本座做个宠物的话，本座管吃管住，直到腻歪的那一天，怎样？”

“妖……妖孽？”蓝七把这句话从脑子里过了三遍，终于明白了东方不败的意思，合着他根本没把自己当人！

脸部刹那扭曲了，蓝七一把将东方不败从石凳上拉起来：“喂，我是人！你好好看看，我除了长的帅了些，哪里还有不对吗？我是人！！！”

东方不败的脸被拖在蓝七面前，鼻子几乎碰上他下巴，眼睛里是细致到几乎不见毛孔的小麦色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对方的鼻息一下下喷在额头，像是真的有点被气到，胸膛明显的起伏着。

心神莫名的有些紊乱，被浑厚的气息萦绕着，东方不败微微蹙了下眉尖。身体向后坐，稍稍拉开两人的间距，东方不败抬起一只手，妖娆的翻着纤细的五指，眉尾上扬，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戏谑：“怎么样的人，身体里不流血而是长线的？”

蓝七的呼吸忽然消失了，幽幽的盯着东方不败，黝深的眸底，一抹阴郁的炫蓝，很久很久才吐出一口气：“若羽不当我是人，你也不当我是人，没错，我怎么配做人！”

蓝七把绣花架放在石凳上，默默转身离开了，走向自己睡觉的屋子里。背影，竟显得有些落寞，萧索的让人心疼。

每个人都有最敏感的一根弦，会小心翼翼的藏在某个角落，蓝七虽然温和，却分外的期待不被特殊对待，而东方不败或者无心的一句话，却偏偏刺中了他最想隐藏的要害。

东方不败看着他离开愣愣的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刚刚还算愉悦的心情，刹那滑落了。看了一眼那个安静的屋子，拿起绣花架子坐回石凳上。想要接着绣一会儿，但是总没有心情，抬起头呆呆的望向小路的尽头……不过他知道，莲弟这几天定不会再来了。

忽的起身，纵身飞跃而起，电光火石间，一抹粉红鬼魅一般在树荫花丛中上下萦绕，速度之快，眨眼间便似一团粉红色烟雾笼罩在小院中了，不论看向哪里，都是那妖娆的影子……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东方不败终于放慢了速度，至少在画州眼里，看得到滚云的痕迹了，直至消失。当他终于长身玉立于石凳边时，小院里瞬间死寂般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甚至不知道从哪个位置开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片片晕染开，慢慢的整个小院似起风了一般，一阵细碎的动静。然后落花飞舞、绿叶翩然，竟像下起一场花雨，五彩缤纷的飞花搅着绿叶笼罩了天际。

画州美丽的眸子望着眼前狼狈的落花，最后将目光收回到东方不败薄薄的后背上，视线微微迷蒙了……

蓝七站在桌边，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此刻东方不败孤独的身影。其实他平常很少生气，因为即使对着若羽，他也没有生气的权利，但是不生气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无奈。人类真的很自私，他们说没有情感便不能照顾到精心，所以他们给了他身体的同时，也给了他七情六欲，但是，却没有给他拥有的权利。

在若羽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有着灵魂的机器，他使用最多的，只有一种表情：温柔。所以在东方不败面前，即便相处并不和谐，但是很愉快，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眼中，是个正常的人类。因为他对待自己的一言一行，明明用的是对待人类的情绪。

心情真的很糟糕，就像此刻的东方不败一样，但是他可以发泄，而自己，却只能调节，就像在若羽面前。但是蓝七是善良的，他可以忍受自己的不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郁闷。就像现在，东方不败落寞的背影，扎的他眼睛疼。

“我饿了。”蓝七从屋里开口说。

东方不败终于转过身，拿起绣花架子看了一眼画州回到自己屋中。画州忙去厨房端饭，蓝七便跟着画州的脚步，进了东方不败屋里。

东方不败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蓝七夹起一小块清蒸的排骨放进他碗中：“看起来很好吃哦，凉了味道会变的。”

东方不败这才端起碗，蓝七便就着又给他夹了两筷子青菜，然后舀了两小勺汤，顺便带了三片冬瓜和一个丸子给他放在面前：“别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好可怕。”

东方不败脸色缓和了一点，望着满地的落花轻舒了口气。并没阻止蓝七一边吃一边给他夹两筷子，两个人吃饭的感觉多少温馨一些。

其实东方不败并没有生蓝七的气，只不过有些不知所措，蓝七的那两句话，竟像针尖一样刺痛了他，就像他自己在发泄一般——所有人都不当他是人，莲弟也不当他是人。是的，当初如此选择，他很痛苦，但只是痛苦，因为那时更诱惑的，是《葵花宝典》上神秘莫测的武功。但是当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变成莲弟的时候，那种感觉便不只是痛苦了。

让他更痛的，是莲弟的心。

这个男孩性格真的很温和，就连莲弟，都没有先给自己夹过一筷子菜。自己知道他所有的喜好，不过自己喜欢什么，他一定不知道，在知道他喜欢什么之后，自己的世界里，便只有他喜欢的那些东西了。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是有些过了。

东方不败用下巴指指桌上的排骨，抬起清亮的眼睛看向蓝七，蓝七看他一眼，弯起嘴角笑了，急忙夹了两个大块的给他放到碗里：“你很怪啊，还耍小孩子脾气。”

东方不败并不说话，看他笑了便低头闷吃，干脆一筷子都不夹，指指这个指指那个，颐指气使，老神在在。蓝七也不恼，总是亲自夹起来给他送到碗里，然后才自己吃。所以这一顿，当东方不败抹着嘴角放下筷子时，蓝七才吃到一半，不过心情已经大好了。

东方不败并不离开，看着蓝七吃，蓝七抬头对他笑了笑：“其实，我别的真不会，只会给人当宠物，嗯，不是宠物，是佣人，怎么说？就跟她一样。”说着指了指画州。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不像。”

蓝七把排骨汤倒到碗里，看了画州一眼：“她也不像——你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你很可爱，又漂亮，挺招人待见的。”

东方不败挑眉：“可爱？”

蓝七暗暗吐了吐舌头，闷头吃饭，再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