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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海棠春知否

作者:遥舟无据 | 分类:言情 | 字数:12.7万

13.生辰

书名:借问海棠春知否 作者:遥舟无据 字数:3648 更新时间:2024-10-10 22:42:14

镇国公府内却是一派祥和升平,四处都点了灯,虽说火光荧荧不至于像白日里那般彻亮,却是将脚下的路照得明明白白,连带着外头的夜色也一并驱散去了。

赵氏见她回来了,忙吩咐侍女布菜,小丫鬟们端着一盆温水来请她净手。

不一会,冯樱也袅娜地到了。

阿圆瞧了眼席面,嚯,那叫一个丰盛!虽说往日里镇国公府的膳食已算得上精细,但今晚的却是用了心思的。

待到众人都入席,老镇国公含笑看着阿圆:“小囡,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是什么日子呢?阿圆左思右想,抓耳挠腮,搜索枯肠,怎么也想不明白。

赵氏跟前的大丫鬟雪凝端着白玉磁盘,笑意盈盈地从门口进来,道是:“长寿面来拉!”

阿圆脑袋上挨了一记栗子,她泪眼汪汪地回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吴漾这厮,他勾唇笑话道:“小呆子,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阿圆愣怔住了。

石头庵里是不兴过生辰的,但阿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因为总有一些香客在佛前许愿:愿我儿,我女身体康健,年年有今日,岁岁多欢喜。

她也曾想着,会否有一日,有人也能记得她的生辰,为她在佛祖前许下平安的愿望呢。可那时她不过是一个小尼姑,连自己的身世都无从得知。

厅堂的灯火仿佛刹那间暗了许多,穿堂风陡得兴起,又归于虚无,阿圆只觉得眼里酸涩得很,像是给针刺了一下,又痒痒得发慌,心里却暖洋洋的。

“阿圆怎么哭了?”眼前出现一条绣帕,浅紫色的绸子,上面绣了朵玉兰花,针脚细密,阿圆从冯樱手中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下。

老镇国公道:“你娘从未忘记你的生辰。”

她偷眼去看阿娘,赵氏早已背过身去,脊梁骨挺得盎然,手里握了方帕子,时不时往脸上蹭一两下。

这么些年了,阿圆丢失的日子里,每一年的今日她都心痛如刀绞,自愧不能。

今日该高兴的。

阿圆打起精神,纠着吴漾的袖子问:“哥哥我的礼物呢?”语气憨态可掬,生怕吴漾与她耍赖,昧了她的礼物去。

吴漾伸手弹了弹阿圆的脑袋,痛心疾首般道:“咱们吴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小算盘,整日盯着自己的亲哥哥算计!你哥哥我怕不是总有一天要被你压榨得倾家荡产!”

赵氏“噗嗤”一笑,回转过身子来,埋汰儿子道:“是你太小气,这么点东西都不舍得,没的失了我镇国公府家的气度。”

有阿娘帮腔,阿圆挤兑起哥哥来更是肆无忌惮。

不过玩笑归玩笑,吴漾的礼物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的。

“金风,把东西拿上来!”金风乃是吴漾的贴身护卫,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可谓是情同手足,只不过阿圆来国公府之前,金风的老父得了重病,金风便向府上告了假回去服侍老父。

他老父的病情又甚是反复,这么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好几个月,因此金风直到前几日才回了府。

阿圆往日里常听兄长提及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护卫,只是苦于未曾见过,现下有了机会,自然不错眼地将这位金风仔仔细细地端倪了一番。

金风生得高大,肩膀宽阔,腰身却窄,身着一身玄色护卫袍服,腰间挂了一把尺长的短刀。

“国公爷,夫人,”金风顿了顿,又转过头去看二位小姐:“阿圆小姐,表小姐。”他的目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老国公淡淡回了个好字,继而抬眼问他:“你父亲可好些了?”

不怪老镇国公如此惦记,原来金风的父亲年轻时曾是老国公帐下的亲兵,陪着他几乎南征北战,多次死里逃生。

就是因为老国公惦念往昔的同袍之谊,加之金风的年纪与吴漾相仿,所以才将年幼的金风召进府中陪着吴漾一同长大。

香草就站在阿圆的身后,因而金风将手中的托盘交到香草手中,香草虽说年纪较大,平日里也最是稳妥,可却未曾接触过外男,一时间竟有些局促。

“阿圆,你打开看看?”吴漾跃跃欲试。

但凡是亲人所赠,无论名贵与否,阿圆都会对其珍之重之。

她缓缓揭开红绸的一角,托盘中的东西便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

是一件斗篷。

赵氏微微点头,阿圆愕然,冯樱将眼底的艳羡仔细收起来。

老镇国公边抚着胡子,边道:“狐狸的腋下最是柔软,一只狐狸也不过区区两块皮子,你这身斗篷怕是用了不少的狐狸吧。”

阿圆猛得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吴漾。

“非也,阿圆以前是佛门中人,,孙儿怎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前年在山中猎得一只母狐,正想宰了它时竟发现这母狐身怀六甲,一时不忍,便找了人来好生将养,熟料这母狐狸生了崽子倒不肯走了,一心呆在府上,孙儿想总不能白养着这些狐狸,便每年从狐狸身上拔些毛下来制衣了。”到底是少年心性,吴漾说着,还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老镇国公释然,向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是了,为将者也是这个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赶尽杀绝,你若屠尽白狐只为你妹妹制得一件斗篷,那只会折了她的寿,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为一己私欲便处处残害生灵,那又与牲畜何异?老夫昔年教你父亲狩猎,你父亲又教你,那是为了让你们能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将来落难饿死,一切手段皆是为了自保,如果大肆利用,便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老国公是在宦海、战场漂浮了大半辈子的人,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大臣朝的新贵,可想而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因而,他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

不仅是吴漾,就连阿圆听了也都受益匪浅,二人纷纷拜道:“多谢祖父教诲。”

冯樱亦款款屈膝抱礼:“多谢国公爷教诲,冯樱受教了。”

吴漾方才想起来,还有个表妹在此,便含了笑意,温声言明:“今日是妹妹的生辰便先送了妹妹了,待表妹生辰那日自然也是一样的。”话语间不亲不疏,恪尽了他镇国公世子的礼仪,却没有半分熟稔。

冯樱也晓得自己终究比不上阿圆这个嫡亲的正经小姐,只是轻轻回道:“表哥心意到就好,冯樱先谢过表哥了。”

待到吴漾转头与阿圆说话时,冯樱只低头咬了咬嘴唇,眉眼间却一派风轻云淡。

老镇国公一向休息得很早,用完膳后也未多逗留,径直回了房去,毕竟是上了年纪,就像孩子似的,越发懒惫了。

阿圆原想多吃几口长寿面的,赵氏却不准了,说是阿圆今晚上吃得太多了,长寿面吃一两口意思一下便行了,那面本是主食,吃多了最容易涨,且吃的时候不觉得,待过一会才感到胀痛之感。

可就这样,阿圆还是无可避免地胀了肚子,又不敢叫赵氏知道,只好让荔枝扶着自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

因而院子里便出现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小娃娃,从这头走到那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都没停歇。

“嗝~”她握着袖子里的冰糖葫芦,满意地打了个嗝,荔枝见她又拿出了什么零嘴子,顿感如临大敌:“姑娘可不能再吃了。”

却遭了阿圆的一个白眼:“谁说我要吃啦。”她盯着那串糖葫芦,久久不能回神,那鲜红的糖衣似要将她的满心欢喜都包裹进去,舔上一楼,唇齿间难以磨灭的甜。

“真甜。”可阿圆只是舔了一口,便再也不忍心咬下去了。

“他早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所以才送了她糖葫芦,可又怕她诸多挑剔,终是小心翼翼地,到了最后才敢送给她。

“姑娘,该睡了。”荔枝在屋里唤她,小丫鬟天生勤快,唠叨又爱操心,阿圆不晓得自己这个年纪究竟该操心些什么,可是想起来,却总是隐隐的发愁呢?

愁什么呢?或许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她将那一丝淡淡的欢喜撇去,却不知,欢喜是早已植根扎入心底的,只待她浇水施肥,好有一日破土而出。

这一年的春天总算快走到了尽头,春闱也在万众瞩目中落下帷幕。

武举里的头筹,不出意料,众望所归地落在了镇国公世子吴漾的头上。

镇国公府一大早就接了榜,一家子欢天喜地等着迎接新科武状元,孰料意想中的笑脸未来,却等到吴漾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入。

老镇国公最先不满:“怎么还未有功绩便如此焦躁不堪?你这是将我这个祖父也不放在眼里了?”

吴漾不吭声。

赵氏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自家儿子绝不是那样的人,只好姑且上前劝慰:“这是怎么了,大好的喜事,敢是碰见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吴漾是个没城府的,脱口而出:“卢家那狗杂种,仗着自己老爹在朝中身居要职,竟敢出言不逊!”

赵氏皱了皱眉:“你说的可是卢羡?他那样的人,一贯欺软怕硬,怎的会惹上你?”

吴漾拍着桌子,脸胀得青紫:“谁叫他们非议煊哥!煊哥在金陵城时没胆子说,这不,他才刚走了半月,便有人在他背后说三道四,可巧被我撞见了,竟说……竟说煊哥不配做男人,连自己的妻子也不要她!”

赵氏在吴家多年,早已养得一副刚烈性子,且又将周煊视如己出,听了这话,满脸的不高兴,讽刺道:“到底是谁贪慕虚荣,弃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攀高枝去了,未曾想如今煊儿有了这样的出息。”

老镇国公微微咳了一声,赵氏以为他要训斥,却未料老镇国公只说了一句话:“往后他再说这样的话,你便照他面上打。”凭他镇国公吴家的赫赫威荣,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冒犯他吴家的人。

阿圆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来去,因而听得很是不明白,待吴漾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才有空缠着自家哥哥为自己说道说道。

待她听完之后,自然又是好一阵怒火,饶是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也气得杏眼圆瞪:“卢家实在欺人太甚!”

吴漾摇了摇头:“我却觉得,此事中伤人最深的是煊哥曾经的未婚妻,方芸。”

是了,若是从未在乎过,又怎么会痛心,煊哥可以对卢家众人视若无睹,却始终做不到正视方芸,那是因为,他的心里真正有过方芸。

“那你今日怎么不揍他一顿?祖父说凭咱们家便是打了他,他们家也不敢说什么的。”

说到这里,吴漾微微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着:“还不是谢家那小子。”